耳洞

這是第一次，易落石路段設警示燈 提醒民眾注意安全，耳朵透風了，威力盃 桃園奪冠豪取百萬元，風吹得痠。好幾天放下頭髮得意害羞，巴西打通膨 逆勢升息2碼，也沒人注意的。也許盼問：「為啥放下頭髮？」才撩起來，泰軍方稱不會再政變 議員指選舉須延期，展示一次穿越：我有主人，台營救人質不積極？漁業署：當然有協助，他是我的歸依。我有三個耳洞。我曾經有：二個男人、一個女人──這是生物學的分類。男人、女人、男人：夾心餅乾。先轉一轉再舔一舔，國民黨發薪了 洪秀柱具名借9000萬，這是依照時序的分類。男人與女人、或者女人與女人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，這是童話故事。生物學說我被童話故事排除在外，生物學不服膺三的魔咒；歷史學說太陽之下沒有新鮮事，因果無論線性、輪迴，妳的基因序列第一行第一字寫著就是活該。「我有三個耳洞。沒有愛情。」從結局上或許可以這麼說，從前從前……從前從前：席德‧維希爾斯（Sid Vicious）死了。1979年。22歲。龐克樂團性手槍（Sex Pistols）的低音吉他手，在涉嫌殺死女友南西被逮捕後，於獄中吸食過量海洛因而亡。佛萊迪‧摩克瑞死了（Freddie Mercury）。1991年。45歲。華麗搖滾樂團皇后（Queen）的主唱。一隻酷帥甜美的迷人妖精，死於愛滋病。克特‧寇本（Kurt Cobain）也死了。1994年，27歲。油漬搖滾樂團超脫（Nirvana）主唱。自殺。電器工人發現時他的血漬已乾，身旁躺著張超脫的專輯In Utero（子宮）。●從前曾經我十八歲，變身成一隻烏鴉偷偷潛入鴉巢。開始很緊張，但烏鴉們顯然笨得可以，油膩膩的羽毛偽裝和隱藏式變聲器完全沒必要。他們甚至懶得蹭過身體來交換氣味，精製的香水徒然揮發著，很挫折。烏鴉開心地向同類介紹著巢穴，畢竟雖不致絕種，烏鴉也相當稀罕了。巢底高高掛著一幅克特．寇本的肖像，一頭金棕亂髮，裂嘴吊眼，小指撐開嘴角做個鬼臉，烏鴉說是神祇。克特甚少、甚厭攝像，即使樂團聲勢如日中天時亦然。「若是拍照了，下一刻的我不就老了嗎？」如此青春耽美的發言，健美的阿波羅。烏鴉遞過菸，像個友好的印地安人，我感謝地就火噴哧兩口。鴉巢的氣味噁心得可以，腐臭的動物屍體味悶悶隨著煙霧竄進，我想像陰暗管線裡積滿老鼠、蜘蛛、蛇蛻之類的噁心物事正腐爛糜酸，胃開始痛起來。「對了，忘記問妳，玩什麼樂器的？」正要推開通往神殿的厚重木門，只差一步、一步就要踏入仙樂裊裊的聖域了，烏鴉轉頭問了一句。瞬間我感覺全身赤裸，再無遮掩。即使適才縱談了許久喜愛的風格、樂手、效果甚至某某吉他手最新爆料的性癖好，熟洽得我幾乎要忘記了原來我究竟不是烏鴉這回事。一顫抖，羽毛落下兩根來。「我不會任何樂器。」我坦白，一股意氣湧上。「也不打算要學，我聽。」伸手抵著耳垂，宛然開槍貌。烏鴉寬容地笑笑，絲毫不覺什麼大不了。推開門，我羽化。性手槍樂團被稱為龐克始祖。青春、虛無、嗑藥、濫交、破壞、無政府，窄筒亮面皮褲皮靴，刺青舌環鉚釘龐克頭，五顏六色彷彿頭上開了花。標籤多到全身貼不下，還害怕人家不知道。一言以蔽之，憤怒。席德正是這場燎原怒火的信號彈，自他入主性手槍後，一切失去控制：樂團、樂迷暴躁失序，衝撞、灑尿、縱火，席德一再忘詞和中斷演奏，與歌迷囂罵。隨後發行的單曲〈天佑女皇〉封面更以樂團名覆於女王肖像之上，輿論大嘩、旗幟升起，暴君席德就在此時遇見了南西。先是燈光闃滅，接著所有噪音岑寂。「幹！又來這招，教官有完沒完？」敏舒憤然扯下導線，隻手掄起吉他一副要糾眾往教官室衝殺的意思。送出的活動計劃書上明寫著九點半結束表演，但誰都知道──烏鴉們都知道（嘿我已是其中一夥囉，一般黑）──僅供給鬼參考。教官憑什麼來斷我們電掃我們興？「他們有經驗囉，知道道德勸說沒屁用，他媽切電源卡緊。」豆花如是說，教導幾隻徨徨剛脫毛的小烏鴉。光遠望著台下為這小插曲興奮嘩然的觀眾沒說什麼，默默喝乾手中啤酒，細細捏扁，轉回取了一把木吉他來。其他人點起不知從哪摸來的小蠟燭，分置地上、音箱、啤酒罐上，一時燭光影影綽綽地晃動了，他開聲唱起搖曳湖水的溫柔小夜曲，還是琴弦先撥動的？他就站在那，居高臨下的統治。我的心好飽滿，要溢出來。光遠集極度的優雅與亂暴於一身，他擁有獨裁者的一切美德。身上同時散發出獵物與狩獵者的氣味，隨他心情劑量塗抹。他如此聰明漂亮，又如此適度的危險，面對他我擺不出姿態了，再怎麼樣也是醜，只能隨他的命令動作。席德曾不只一次對南西施暴，南西卻屢屢迴護席德，沒有指控。被關進戒護所時，南西也沒有選擇離開，知道他離不開她。強悍的統治者也離不開土地。他曾不只一次對她叫喚「媽媽」，多是吸食迷幻藥精神恍惚之時，而後伴隨著極度狂亂的毒打與性虐待。席德有著極其慘痛的童年，母親虐待他。南西默默承受一切，始終沒有離開，死於又一次的亂暴中。美好愛情的樣本？我揣想南西臨死前等待著席德恢復冷靜再脫口而出一聲「媽媽」。美好得渾身發冷顫。光遠給了我第一個耳洞。在某次狂躁的性愛中，他想咬下我耳上一塊肉。我驚叫閃躲，換來一陣暴打、爾後他啜泣、我撫慰。他尋來一隻大頭針，我甘於接受，火烤的鑽刺，遂成為獻祭與他的牛犢。這是第一次，耳朵透風了，風吹得痠。好幾天放下頭髮得意害羞，也沒人注意的。也許盼問：「為啥放下頭髮？」才撩起來，展示一次穿越：我有主人，他是我的歸依。對於愛情的想像僅止於此。我不是南西，差點也忘了他不是席德。再沒有一座溫柔的水池經得起這樣攪動。我恨他。他忘了統治者的責任，他天真懦弱，他向我尋求權柄，我說早給了他而沒有更多的，於是反歸於我。現在是怎樣？辦家家酒的買櫝還珠？我不要他什麼，甚至忘了動手我也魁儡般自動得很好，我難以忍受──無法忍受他開始要我做他的媽。這是命令？唯此不聽。不如殺了我吧，如你殺了南西。那段時期後來被稱作「垮掉的一代」。一個帝國的崩毀可以沒有聲音的，正是沒有聲音了，於是沒有了憤怒。對女人我並非沒有想像，我的同性啟蒙很早，但說到慾望，明白點，做愛，我好男人勝過女人。純粹身體的交代。女人不是不行，一樣胃口，更美更精緻，卻吃不飽。這似乎和我常處飢餓有關，且我被動，享受被占有，最好踐踏我如將軍鐵馬，女人這方面的確較難有所期待。一次洪水猛獸式的被侵占，想像中佛萊迪簡直王牌天神。想像嘛，想像又不犯法。可愛的八字俏鬍，日神般的大理石肌肉揉進了鐵和羽絨、比例完美，甜膩膩唱起歌來天使都要落淚了。還有什麼不足的呢？若他出現在面前我不惜死一萬次，我們要在〈瘋狂小瑣事叫作愛〉中軀體糾纏瘋狂做愛一萬次。佛萊迪戲謔的模仿貓王，異常挑逗，催情激素充滿，小小的幻境，只適合在溫濕的巢穴點燃，就喜歡這魔幻、私己、易於藏匿的小情挑。●初見灰灰，我瞬時明白過往對於一個美好女人的想像還太膚淺。我要她，我想，不惜手段代價。外語系二年級，青春正茂，崇愛拜倫、雪萊，夭壽骨這哪來的中古貨？被打敗。問喜歡哪？紅著臉答：「因為他們浪漫嘛！」浪漫到一個去打別國革命客死異鄉、一個暴風雨天划船出海，浪漫死好！還在多方蒐集資料以謀定後動之際她卻先找上門來了。某次表演完喝酒她誤認我為某吉他手學姊，遂泥著我纏教。老烏鴉們知道這是我大忌，我是個「聽音手」，手上沒東西，最忌來索。正要分解，連我自己也驚訝已笑著接過她手上琴。「妳想學什麼？」「嗯……前幾天老師教的藍調音階我不是很懂耶，學姊妳教我一些嘛。」暗自心驚，早知她以前吉他社的，卻沒想到一出手就刁鑽。「那妳聽好，這是吉米．佩吉（Jimmy），我最愛的吉他手。」喝口酒，左手死悶著六條弦嘴裡哼哼，〈自我開始愛妳〉。「這短句他常用，很好認。不喜歡？如果要不那麼晦澀、但聽了心癢癢的話就蓋瑞．摩爾（Gary Moore），來喔。」哼哼，〈始終這藍〉（Still got the blues）。台上台下已經笑倒一片，拱我上台獨奏，灰灰也不例外，酒汁還沒入口全灑了出來，樂壞了。後來幾次偶遇她都學我齜嘴咧牙彈吉他的模樣，我拿她頭撞牆，起來遂擰眉弄鼻邊揉揉烏有的腫包裝可憐假哭。本來真要拿她臉餵牆的，不過實在可愛，算了。（上），